文革中王洪文如何从小厂保安跃升至副主席
3981 人阅读 日期:2009-11-30 12:35:59 作者/来源:《中南海人物春秋》 顾保孜/著
坐“直升飞机”上来的王洪文
时势造就了像王洪文这样的“英雄”。他摇身一变成了“总司令”
1973年8月24日,中国共产党第十次代表大会在北京举行。令人惊奇的是,这次大会上,在主席台中央毛泽东座席的一侧坐着周恩来,另一侧竟坐着一个有些面生的年轻人。他正襟危坐,一脸平静地望着台下,似乎踌躇满志的样子。但是人们仍能看得出:小伙子有些紧张。接着,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用浓重的湖南方言宣布大会开始。在国务院总理周恩来作完政治报告之后,那个不知担任什么职务的年轻人也拿起讲话稿,慢条斯理地念起了《关于修改党章的报告》。
人们于是猜测,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可能来头不小呢!果然,预料被证实了。8月31日,中共十届一中全会召开之后,会议发出公报:
“中央委员会主席:毛泽东”
“中央委员会副主席:周恩来、王洪文……”
人们迅速搜寻记忆中的高层领导人政治档案。这个王洪文是谁?怎么升得这么快?
1956年,21岁的王洪文从部队转业到上海国棉十七厂。正是在这里,他找到了自己政治发迹史的起点。在“文化大革命”开始以前,王洪文的性格就显露出来了:他具有极强的参
与政治的欲望。从军队复员以后,他想凭自己是复员军人和党员这两项条件,在国棉十七厂混个不错的工作,最起码也得是坐办公室。入厂那天,他穿着一身军官服,拿着介绍信,兴冲冲地找到厂党委办公室。他根本没想到,厂里竟决定分配他到该厂的第二纺织工厂当保全工。他气坏了,对厂党委非常不满,但也毫无办法,只好脱下自己还没穿几天的军官服,穿上一件蓝色工作服,整天与满是油泥的机器打交道。1960年,厂党委决定调王洪文等人去崇明岛。当时我国正处于三年困难时期,工厂由于缺乏原料不能开工,于是厂里决定派一批人到崇明岛去开垦农田,支援农业生产。这次本属正常的工作调动,却再次引起了王洪文的强烈不满,他认为厂党委是整他。他整天吊儿郎当,不事稼穑,却在岛上打鸟、钓鱼、捉蟹,好不容易熬过了两年的时间,又回到上海。1964年,他被调到国棉十七厂保卫科当保卫员。
在这一时期,王洪文对于厂党委、对于现存政治体制已经强烈不满。他对于政治有着过度的野心和欲望。虽然现在他已当上了保卫员,坐进了办公室,但是如果一切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,他王洪文只能从科员,慢慢往科长、处长爬,一辈子最多也就混个局长。现有的政治体制已经阻止了他再往上爬的道路。再加上厂党委对他的几次工作安排,更加深了他对厂党委,对现存政治体制的不满。他开始寻找发泄私愤的机会,这时,“文化大革命”爆发了……可以说,如果没有“文化大革命”,王洪文不再是现在的王洪文,他也许会成为一个上海滩的流氓,一个歪戴帽、斜叼烟走在大街上的痞子,但绝不会像他后来表现的那样丧心病狂,张牙舞爪,直至被时代的飓风挟持到他政治生涯的巅峰……
“文化大革命”开始后,混乱和疯狂迅速波及全国。5月25日,北京大学的造反派聂元梓率先在校园内贴出了《宋硕、陆平、彭佩云在文化革命中究竟干些什么?》的大字报。经毛泽东批准,这份大字报在6月1日由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出,接着,《人民日报》也全文刊登了这份大字报。王洪文敏感地意识到反抗的机会到了,于是在6月12日,他纠集其他六个人,贴出了上海国棉十七厂的“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”--《剥开党委画皮看真相》,把矛头直接对准党委。大字报分为三个部分:
一、厂党委不抓阶级斗争;
二、执行修正主义路线;
三、把群众意见当耳边风。
在大字报上方,还贴着三条醒目的标语:
“坚决打倒资产阶级反动权威!”
“坚决打倒资本主义当权派!”
“坚决挖掉修正主义老根!”
6月18日,王洪文等人又贴出了《再揭厂党委修正主义干部路线》的大字报。这两张大字报的贴出,在国棉十七厂引起了强烈反响,厂子里的工人都议论纷纷,生产受到影响。而王洪文则在这些事件中“声誉鹊起”,成了厂子里的“风云人物”。大字报惊动了上海市委,于是派来了工作队,整顿秩序。王洪文凭直觉预感到工作队于己不利,于是掉转炮口,从猛轰厂党委转向炮打工作队,贴出《市委工作队滚回去!》的大字报,使工作队的行动步履维艰。
不久,王洪文的目光开始从党委、工作队转到厂外,投向上海市委。11月6日,上海的各个“工人造反派”头头纠集在一起,召开了所谓的“上海工人串联交流经验会”,在会上,成立了“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”(简称“工总司”)。由于王洪文是复员军人、党员,所以被推为“工总司”的“司令”。成立伊始,王洪文就迫不及待地把批判的矛头对准上海市委。他们印制、张贴了许多海报,大造舆论声势。海报上写着:
我们上海工人革命造反队定于1966年11月9日(星期三)中午12点在文化广场举行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成立大会。会上将彻底批判和控诉上海市委压制革命运动,迫害革命群众的罪行,粉碎上海市委推行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。
我们希望全市各工矿企业的革命造反派和革命群众支持我们,支援我们积极参加大会,并热烈欢迎一切革命群众参加大会。
我们通令上海市委,以及各工矿企业的领导,不得用任何借口阻止、刁难革命造反派来参加这次大会,不准戴高帽子、扣工资,不准挑动群众。违令者就造你们的反!
接着,王洪文又派人到上海市委,向市长曹荻秋(上海市第一书记陈丕显正在病休)提出了“三项严正要求”:
一、上海市委必须承认“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”;
二、曹荻秋必须参加9日的大会,接受批判;
三、提供宣传工具。
但是上海市委没有接受这三项条件。他们开会一致同意曹荻秋提出的“不参加、不承认、不支持”对策。市委还要求“全市各工厂的工人坚守工作岗位,不要参加工总司”的活动。王洪文对上海市委的不肯就范非常恼火,但是他一时之间又毫无办法。11月9日,“工总司”成立大会之后,王洪文决定,率领造反派到北京去告状。他的建议得到了热烈的响应。于是,就爆发了震动全国的“安亭事件”。
11月10日黎明,天上飘着细雨,在大街上,出现了年轻的“造反派”,他们成群结队地往上海火车站涌去。在车站,王洪文他们乘坐的是一列驶往郑州的火车,原定于晚上23点开车。经过王洪文交涉,这次列车改为69次特快,于早上7时就启动了。列车以每小时90公里的速度向前奔驶,王洪文和造反派们的心里不禁窃喜。这时,上海市委紧急决定,通知已经开出的两辆列车,一列停在南京,一列锁在安亭,未开出的第三趟列车,不再开出。果然,“69次特快”通过南翔之后,速度忽然放慢,慢慢停在嘉定县境内的小站安亭。透过车窗,王洪文看到火车慢慢倒开,退入一条岔道,站长扳好扳道之后,随即锁上。火车停下的地方,除了一堆木材、一堆煤,是一片荒野,什么都没有。
列车还没有开出上海境内!王洪文恼羞成怒,他感到自己上了上海市委的圈套。他跟部下商量之后,决定拦车北上。为了扩大影响,他们决定拦14次特快,因为这趟车速度快,而且许多首长和外宾也经常乘坐。中午12时零2分,14次特快开过来了。王洪文急忙指使部下行动:有的挥舞着帽子,有的脱掉上衣,使劲甩打。火车上的司机莫名其妙,一个急刹车列车停了下来。王洪文带头跑上铁轨,挡住火车。一会儿,轨道上站着的、坐着的、躺着的都有。王洪文找到列车长,要求把他们乘坐的火车挂在14次后面。列车长当即拒绝了,因为以前从没有过这种事,他警告面前的年轻人:“你们赶快放行,否则你们要承担一切严重后果!你们要明白,这是14次特快!”
“我们拦的就是你这14次特快!”王洪文咬牙切齿地说。
14次特快进不得,退不得,只好停在那儿。这下,沪宁线的交通受到极大影响。当时的沪宁线上虽然大部分路段都已铺了双轨,但安亭一带恰恰是单线。这样14次列车等于卡住了沪宁线的咽喉。于是,一列列客车、货车无法运行,全国交通也受到很大影响……
消息很快传到千里之遥的北京。“中央文化革命领导小组”(简称“中央文革”)得知,一个名叫王洪文的年轻人率领着“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”的数千造反派工人,在北上北京状告上海市委的行进途中,被搁置在安亭附近。“中央文革”的组长陈伯达、副组长江青、张春桥等人开会讨论,决定派张春桥到上海去解决这件事。这是因为他不仅在中央任职,而且还是上海的市委书记处书记。张春桥此人,阴险毒辣,他作为市委书记处书记,排名在陈丕显、曹荻秋之后,因而早就想打倒以陈、曹为中心的市委,自己取而代之。“安亭事件”就给他提供了绝好的机会。他在乘飞机前往上海的过程中,盘算着怎样才能达到目的。11日夜10时,他到达上海机场,接着直奔安亭。在这里,他看到了那位带头拦车卧轨的年轻人。
“春桥同志,这是王洪文同志。”
他马上热情地伸出手。这个年轻人英俊潇洒,并不多说话,而是一直微笑着。
“这是小潘,‘工总司’的副司令。”
“呵,你好,你好。”
……
寒暄片刻,谈判开始。张春桥希望工人造反派们回上海,这是他此行必须完成的任务。而那个小潘却锋芒毕露,找出种种理由,非要坚持北上。张春桥心里直着急,他并不反对他们造反,只是他希望回到上海,造陈丕显、曹荻秋的反。……
这时,一直沉默寡言的王洪文发话了:
“春桥同志,我拥护你的意见,‘工总司’立即撤回上海,就地闹革命。”
张春桥心里正高兴,王洪文接着说:“但是,有几个问题,要请春桥同志表个态。不然,我们难以说服队员,难以打消大家的顾虑。”他向张春桥提出了五个问题:第一,上海“工总司”是不是一个革命的合法的组织?第二,我们北上控告上海市委,是不是革命行动?第三,“安亭事件”的责任由谁来负?第四,能不能答应我们的要求--曹荻秋作公开检查?第五,能不能给“工总司”提供工作方便。
张春桥听着王洪文侃侃而谈,不由得暗地里称奇。他没料到这个年轻人竟讲得有条有理,头头是道,他不像小潘那样一味提要求,而是先主动退一步,然后抓住问题实质,寻找突破口。正所谓能者治兵,以退为进,以守为攻。王洪文的要求既解除了“工总司”的后顾之忧,又达到了北上的目的。不仅与张春桥要达到的打倒上海市委的目的一致,而且王洪文高度的谈判技巧,使张春桥心里对这个年轻人开始刮目相看。他们两个开始合作联合,“并肩作战”。12日上午,张春桥在安亭对造反派们发表讲话,王洪文则站在他的身边。
“同志们,我是代表‘中央文革小组’特地从北京赶到这里,是来解决大家的问题的,是来向大家学习的。”张春桥“谦虚”一番后,言归正传:“希望大家不要再去北京,尽快回到上海,就地闹革命!”
会场上开始议论纷纷,许多人表示不满。这时,王洪文以“工总司”司令的名义讲话了:“同志们,张春桥同志是伟大领袖毛主席派来的亲人。春桥同志对我们的关心,就是毛主席对我们的关心,春桥同志已经明确表态……”
张春桥又马上接腔:
“我认为,‘工总司’是革命的合法组织,北上告状是革命的行动,你们是被上海市委逼到安亭来的!‘安亭事件’的责任,应当由上海市委来负。同志们,你们回到上海后,如果有谁因为这件事受到责难、打击,你们可以来找我张春桥!”
王洪文看到时机已到,于是发出号召:
“同志们,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,我们应该听从春桥同志,立即返回上海!”
于是,这支北上的告状队伍喧闹着,又掉头向东了。
到了上海以后,13日下午,张春桥在文化广场与“工总司”造反队员见面,并当场签字,答应了“工总司”提出的五项要求,从而使曹荻秋及上海市委陷于被动。此后张春桥与王洪文互相支持,利用“工总司”造反派们的力量,一步步地把曹荻秋、陈丕显打倒。另一方面,王洪文又利用自己“工总司”司令的特殊地位以及张春桥的支持,剪除异己,把一些不服从自己的造反派力量统统打垮,从而使自己成为上海滩上无可争辩的“工人领袖”。渐渐地,被糟蹋得毫无生气的上海市居然出现了秩序。上海成立“人民公社”,王洪文豪情满怀:“自己坐天下,掌大权,腰杆子挺起来了”
1967年2月5日,上海的最高权力机关“上海人民公社”成立。在成立大会上,张春桥、姚文元、王洪文依次坐在主席台上,一个个春风得意,志满意得,脸上露着春天般的笑容。
在张、姚发言之后,王洪文大步流星地奔向发言席,他已经对这个职位窥视好久了。他以高亢的声腔,读着“公社”发布的“通令”:
“宣布旧上海市委、市人委死刑,剥夺它的一切职权……”
“一切权力归上海人民公社临时委员会。”
后来,王洪文面对记者“豪情满怀”地说道:“我们建立了上海人民公社,自己坐天下,掌大权,腰杆子挺起来了!”
“上海人民公社”成立后(由于毛泽东反对,2月24日,“上海人民公社临时委员会”改为“上海市革命委员会”),上海市并未日见太平。由于“革委会”支持一派,压制另一派,因而社会上反对“工总司”及“革委会”的造反派力量越来越多。于是,刚刚成为上海市第三号人物的“工人领袖”王洪文,也就责无旁贷地担当起镇压其他造反派力量的“重任”。在这许多次的群众武斗中,其中尤以1967年8月4日王洪文率“工总司”造反队员血洗“联司”(“革命造反联合总司令部”的简称)的事件最惊心动魄,惨不忍睹。这一天,“工总司”工人在王洪文率领下,带着弹弓、砖头、铁矛等武器,直奔“联司”所在地上海柴油机厂。据目击者后来回忆这次事件说:“1967年8月4日凌晨,王洪文经过策划,调动了10多万人,开动近千部各种机动车辆和船只,从水陆两面对上海柴油机厂进行围攻,他们切断水电,用25吨履带式大吊车在前面开路,后面跑着头戴藤帽,手持各种棍棒、刀斧和武斗工具的受蒙蔽的人员,抓到一个毒打一个,把男的上衣全部剥光,女的上衣撕破,作为标记。在这次武斗事件中,被关押打伤的就有650人,有的至今医治不愈,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,有的成了残废,群众的财物被抢劫一空。工厂损失达350多万元,厂房修理费花了14万元。”1980年12月6日,王洪文在受审判时承认说:“……控诉‘联司’大会以后,我决定调动队伍转攻‘联司’,8月4日早晨,大约调动4万人,实际上去了10多万人,把‘联司’包围起来,下午开始围攻,到晚上就把‘联司’砸掉了。这件事,主要是我策划的,与其他人关系不大。”
王洪文用别人的血为自己洗清了向上爬的道路。在上海,张春桥是天,姚文元是地,他王洪文就是老三。由于张、姚经常呆在中央,王洪文实际上成了上海的“王”。他时刻不忘紧跟张春桥他们走,由此就打开了通往中央的道路。1969年4月,在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,他终于当上代表,并且成为大会主席团的成员。4月1日,大会开幕,王洪文身穿一身没有红领章和红五星帽徽的军装,拘谨地坐在台上,脸上丝毫看不出上海滩流氓的痞子气。中共“九大”是一次“庆祝”和总结“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”经验的大会。在毛泽东、林彪、周恩来、陈伯达、康生、黄永胜发言之后,各个方面的典型人物纷纷登台亮相。王洪文作为工人造反派代表作了发言。他一脸庄重,用流利的普通话介绍了上海的情况,并谈了自己的感想,表了决心。这是王洪文第一次站在中央的主席台向全国和世界亮相,这次发言使他顿时成为大会的新闻人物,知名度迅速波及全国。会上,王洪文被选为中共中央委员,从此进入中共高层。
此后,王洪文鸿运高照。他深深知道,自己所以能在短短的不到三年的时间里,从一个工厂的保卫员迅速升到中共中央委员的高位,离开江青、姚文元、尤其是张春桥的帮助与支持是无法想象的。张春桥就是他晋级升官的阶梯,王洪文于是就自觉地把自己同张春桥的命运捆绑在一块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但是,以江、张、姚的能量,让王洪文当个中央委员还可办到,而搞个政治局常委、中共中央副主席的职位恐怕就非他们力所能及了。王洪文根本没有想,自己火箭似的升官很快就超过了他的“保护人”,还引起他们的嫉妒与羡慕。这一次,火箭发动的推动力可要大得多了……
毛泽东开始对王洪文发生兴趣,但他却浑然不觉。做了副主席,王洪文开始显山露水,“九一三”事件以后,毛泽东心里受的打击很大。林彪的背叛不仅是对“文化大革命”的嘲弄,而且还是对毛泽东选接班人能力的一次羞辱。有好长一段时间,他的情绪都不太好。这些天,张春桥经常往中南海跑,尽力接近毛泽东,渴望得到毛泽东的赏识,成为接班人。
“王洪文写文章怎么样?”有一天,毛泽东在闲聊中忽然漫不经心地问道。
张春桥立刻敏感地意识到,毛泽东在注意着王洪文,可能要选他做接班人。
果然,过了不久,毛泽东下令,调王洪文到北京“学习”。
毛泽东是怎么对王洪文感兴趣的?在这以前,他们接触的机会并不多。王洪文第一次见到毛泽东,是1967年10月18日在天安门广场毛泽东接见红卫兵的时候,不过这时毛泽东不可能注意到他。后来,王洪文在上海的造反夺权活动搞得“轰轰烈烈”,倒是深得毛泽东赞赏。毛泽东称赞“工总司”等起草的《急告全市人民书》和《紧急通告》,要求全国报纸转载,电台播送。据说,在“九大”召开的时候,毛泽东也对王洪文非常注意。在王洪文发言的时候,毛泽东一直在认真地听。1971年9月10日,在林彪集团试图暗害毛泽东的危急时刻,王洪文走进毛泽东停在上海的专列,表示自己的忠诚之心,并做好了保卫的准备。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毛泽东开始注意王洪文的,似乎已成了历史之谜。但是王洪文对所发生的一切还浑然不觉。1972年9月7日,他乘飞机来到北京,住在钓鱼台9号楼。
说是来学习,但王洪文并不知道自己要学什么。刚开始,“中央文革”办公室给他送来四卷《毛泽东选集》,还有许多马恩列斯的选集。但他似乎没有读书的“雅兴”。他散漫惯了,习惯不了中央机关严肃刻板的日常工作。他也不习惯这儿的作息时间:每天下午三四点起床,起来后接着看文件。吃过晚饭后,开始出席各种会议。略事休息后,午夜开始办公。直到清晨,太阳从窗户上射进来,才停止工作。吃过早饭,拉上窗帘,然后睡觉。
很快,王洪文知道了实情。1973年的5月20日,中共中央工作会议召开。会议主要讨论“十大”的准备工作。根据毛泽东的提议,中共中央政治局决定把王洪文调到中央,王洪文、华国锋、吴德列席中央政治局会议并参加工作。这说明,毛泽东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之后,终于下决心,对王洪文投了信任票。于是此后,王洪文更是显山露水了。8月20日,中共中央又召开会议,协商中共“十大”的主席团名单和中央领导机构人选。在会上,又是根据毛泽东的意见,王洪文担任选举筹备委员主任,副主任为周恩来、康生、叶剑英、江青、张春桥、李德生,负责大会的筹备工作。
1973年8月24日,在中共“十大”上,王洪文作为接班人的身份终于公开显露出来。他坐在毛泽东的旁边(另一边是周恩来),这无疑是在向外界宣布他已成为党内仅次于毛、周的第三号人物。当周恩来作完政治报告后,王洪文开始作《修改党章的报告》。他念道:“四年多来的实践充分证明,九大的政治路线和组织路线都是正确的。九大通过的党章,坚持了我们党一贯的根本原则,反映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新经验,在全党、全军、全国人民的政治生活中起到了积极的作用。修改草案的总纲部分,保留了九大党章关于我们党的性质、指导思想、基本纲领、基本路线等规定,结构和内容作了一些调整。条文部分修改的不多。总的字数略有减少。九大党章总纲中有关林彪的一段活,这次全部删去了,这是全党、全军、全国人民的一致要求,也是林彪叛党叛国,自绝于党,自绝于人民的必然结果。……”
“……要有敢于反潮流的革命精神。毛主席指出:反潮流是马列主义的一个原则。许多同志在讨论修改党章时,联系党的历史和自己的经历,认为这是党内两条路线斗争中的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。……事关路线,事关大局,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,就要出以公正,不怕撤职,不怕开除党籍,不怕坐牢,不怕杀头,不怕离婚,敢于反潮流。”
在一片热烈掌声中,王洪文结束了讲话。
8月31日,中共十届一中全会召开。王洪文排名紧靠毛泽东、周恩来,成为中共中央副主席。至此,王洪文接班人的地位完全确立。
9月12日,王洪文陪同毛泽东第一次参加外事活动,接见法国总统乔治·蓬皮杜。9月13日,《人民日报》登出了毛泽东与王洪文的合影。此后,他一共参加了十几次外事活动。毛泽东对这个年轻人寄予厚望,故意让他参加一些重要活动,使他在全国、全世界面前曝光。逐渐地,中国人,包括农民,都知道出了个王洪文;而在英语世界,“Wang Hongwen”也成了一个并不陌生的字眼。
毛泽东发现自己又一次选错了接班人。巨人既然能把他轻而易举地托上天空,同样也能毫不费事地扔到一边接见外宾是件严肃、庄重的国事活动,可不像在上海滩上逛街那样自由自在。王洪文深知这一点,于是一旦有外事活动,他就很认真地应付。在外宾面前,他正襟危坐,不露轻浮。但本性难移,时间一长,他开始随便起来了。在接见外宾时,他开始斜倚歪坐,二郎腿也翘起来了。1974年9月4日,毛泽东在书房接见多哥总统亚德马。对于政治敏感的人们忽然发现王洪文没有参加会见,坐在毛泽东身边的,是国务院副总理邓小平!此后,这位王副主席再也没有接待过外宾,怎么回事?
问题并不出在王洪文接待外宾的坐姿上,而是因为他与江青、张春桥、姚文元抱得太紧。当上副主席以后,他发现,自己既与以周恩来为代表的老干部合不来,也与以叶剑英为代表的军界人士搭不上话,他还是与在“文化大革命”中同时暴发的江青、张春桥、姚文元比较能谈到一块儿。相同的命运,使这四人产生了一种“英雄相惜”的感觉,于是四个人开始紧紧抱成一团儿,党内有什么事儿,他们总是事先商量,意见一致。许多党内的重要文件也仅在他们四个人当中传阅,阅完不转给政治局其他人,直接做出决定。
四个人的活动触动了毛泽东最敏感的政治神经,他最容忍不了的就是背对他的宗派活动。1974年7月17日,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,他第一次对这四人的帮派提出警告。他指着他们几个人说:“你们要注意呢,不要搞成四人小宗派呢。”此后,王洪文再没有参加外事活动。虽然如此,毛泽东仍然期待他改正过来,“不要几个人搞在一起”。但他很快失望了,王洪文行动依然。10月18日,王洪文到长沙,向毛泽东告周恩来等人的状。他极力吹捧江、张、姚,说张春桥怎样有能力,姚文元怎样读书等等。毛泽东当即批评了他,说,有意见当面谈,这么搞不好。你要注意江青,不要跟她搞在一起。你回去后找总理、剑英同志谈谈。
12月23日,在四届人大召开前夕,王洪文为了能使“四人帮”组阁,再次飞往长沙去秘见毛泽东。毛泽东对此极为恼火,他当着周恩来的面批评王洪文:
“你不要搞四人帮,不要搞宗派。搞宗派要摔跤的。”
“我几次劝你,不要几个人搞在一起,你总是听不进去!这一次,你既然来了,就多住三天,好好想想,写个书面检查给我!”
至此,毛泽东对王洪文彻底失望,王洪文的“接班人”地位就此告吹。
王洪文大概没有明白,自己从一个工厂保卫员是怎样爬到权力最高峰的。他可能更不明白,巨人既然能把他轻而易举地托上天空,同样也能毫不费事地扔到一边。在短短的10年期间,他就迅速走过了从兴起到辉煌,然后再从辉煌到衰亡的过程,像一颗并不耀眼的星星从天际滑过。1976年10月的雷声一响,王洪文就走向了自己政治生涯的末日。可以说,他是一个悲剧式人物,而他的悲剧加剧了国家和社会的悲剧,给我们的国家和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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